「再美好的初恋都是过去式了。」季知明很快回复,「搁英语里,得加个-ed。过去的东西,就不必耿耿于怀了。一味拧巴着放不下,这得多难看啊。」
是啊,那得多难看啊。
她很久没有回覆,屏幕上一直在显示对方正在输入。过了一会儿,她才看见季知明写:其实我和她,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。那个时候她让我应付她父母,做个临时男朋友。我不知道她对我是不是有意思,也许有吧,也许没有呢。要是没有,那我一厢情愿,说出来让她多尴尬啊。当然我也挺尴尬。后来她出国了,这么多年没联繫,就算我放不下,她应该早就放下了吧?
季知明又回:总是执着于过去,何必呢。她会遇见更好的吧,沈与续虽然没我帅,但是如果他俩真在一起了,那我祝福她。
她印象里季知明总算三不着两,从来没有见到他这样,她总觉得应该写一点什么来安慰安慰他,可是想了半天,手指终究没落到屏幕上。
她正出神,季知明的电话就打过来了:「姐妹,你害我抑郁了。不行,我都劝服不了我自己。我看见你走安全通道了,我就在楼下。你要我爬楼来接你也成,反正你请我吃饭吧。」
郝芡按着沈与续给她的地址到门口的时候,十分震惊。
啥玩意儿?情侣餐厅?
她仔仔细细把地址核对了五遍,没发现一点错误。又不放心,打电话给沈与续:「哥们,地址你确定没给错吗?」
「我在里面。」他说:「进来吧。」
他坐在靠里面一点的包间,音乐悠扬,灯光斑驳。郝芡一路跟着侍者,听了一会,当走到他面前的时候,他兀自在出神。
郝芡也不客气,将包放在一边便坐下了。沈与续这才注意到她来了,蓦然回过神来,对她稍稍颔首:「抱歉。」
郝芡觉着他刚刚的神情,很像一个丢了心爱玩具小孩子。她不止一次看见过他这种神情,在国外的时候,他也偶尔望着什么出神,感觉他好像丢了一件什么很重要的东西,可是他却好像知道,找回来的希望渺茫。
不过刚刚他的颔首,饶是他们做朋友做了这么多年,还是会在不经意间被闪瞎眼。
「好像是《c小调钢琴四重奏》的第三乐章。」她笑了一下,调开话题:「我有时候挺替勃朗姆斯和克拉拉惋惜。他那样爱着克拉拉,他给克拉拉的情书,却一封也没有寄出去。」
沈与续很平静,仿佛在说一件漠不相关的事:「因为他的爱情,是不被允许的。」
郝芡看着他,她很认真地问他:「爱情需要被允许吗?我爱你,主语是我,宾语是你,这其中需要有第三个人吗?」
她接着说:「克拉拉和勃朗姆斯之间,有一个去世的舒曼。他们所有的不可能,是因为克拉拉爱着舒曼,是舒曼的妻子,勃朗姆斯敬重舒曼,舒曼是他的良师。可是constance,有些事情,有些东西,如果不主动说出来,是没有结果的。」
他笑了一下,拿起酒杯,举手投足间光影斑驳,流淌在他的深黑色的西服上。他的嗓音惯常和悦:「你是言语上的巨人,行动上的矮子。」
郝芡似乎被说到了痛点上,她很不爽:「我认为我已经足够主动了,他不主动,那我们之间没有办法。」
「不说了。」他举杯:「为了招待你特地找出来的,之前季知明觊觎了好久,就不给他喝,气死他。」
郝芡也举杯,她也笑:「好!constance你知道吗,我就喜欢你这一点缺德。」
「谬赞了。」
高脚杯碰撞的时候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,红酒潋滟出宝石的光彩,又好像夜晚时分大海上因风涌动的粼粼波光。
郝芡说:「我明天晚上的飞机。我们家老爷子指派我去英国,我也不知道呆多久。下次回来,你得当着季知明的面,拿好酒给我喝。」
她微微垂下眼,浓密的睫毛藏下情绪,晕出一弯淡淡的阴影。
「气死他!」她说。
他们要离开的时候,侍者忽然走过来,将一束鲜花送给郝芡。
郝芡觉得今天真是充满了惊吓,她瞪着眼问沈与续:「你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?」
第七章
侍者本来还觉着挺浪漫的,但是主角好像没有他想的那么浪漫。他牢记自己的职责,立马替这位一脸莫名其妙的男主角解释:「您好amanda小姐。沈先生的秘书替他订了这一束花。香槟玫瑰寓意钟情一生,桔梗代表一生一世,尤加利叶意味着自然的恩赐。」
沈与续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,他冷着脸站在那里,侍者以为是他多话惹男主角不开心了,赶紧将两碗莲子百合羹放在二位面前,麻熘地说:「我们特地为您二位准备的莲子百合羹,请慢用。」
他说完礼貌笑了一下,轻轻地走了。
郝芡觉得手里的花就像是一块烫手山芋,拿着也不是不拿也不是。她忽然觉得沈与续现在想要杀人的心都有了吧,被前女友赶着撮合,他是被嫌弃到了怎样的地步。
她小心翼翼地问:「要吗?」
饶是沈与续教养再好,他盯着那碗热气腾腾的莲子百合羹,心里一股子气散不出来,到底忍不住,低声骂了一句:「有病!」
郝芡自然听见了,她本来还沉浸在替沈与续悲哀的心情里,乍然听了这一句,险些笑了出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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