贺祺隐约听到了风声和车声,心中有种说不上来的不祥的预感:「你现在在哪儿?」
「我……」蒋洛盟回得有些迟疑,声音钝钝的,慢慢的:「我在你家楼下,保安大叔叫我给你打电话。」
蒋洛盟的状态太不对劲了。贺祺无意识地捏紧了手机,声音因为语速加快微微发抖:「你等等,我马上下来。」
贺祺连拖鞋也没顾上换,拿起玄关的钥匙串就出了门。
贺祺住五层,电梯也没按,趿着拖鞋飞快地从消防通道跑下来,满脸惊惶地朝门口走;就见到蒋洛盟缩手缩脚地站在保安大叔桌边,像派出所里回不到家的窘迫小孩。
「蒋洛盟!」贺祺喊他。
蒋洛盟抬起头,在看到贺祺的脸,或者听到贺祺的声音时,立刻弯起眼睛笑了;神色不见任何异常。似乎方才的表演,只是他想引人注意的诡计。
贺祺下意识想翻白眼,念在保安大叔还看着的份上忍住了。贺祺跟大叔打过招呼,带着蒋洛盟坐电梯上了楼。
蒋洛盟像条尾巴一样,在贺祺身后跟得紧紧的。贺祺拿出钥匙开房门,蒋洛盟的身体几乎要贴上贺祺的后背。
贺祺稍动脑筋就明白了蒋洛盟的用意,开了门之后并不走进去,而是堵着门口向后转身,跟蒋洛盟面对面站着。
「你怎么知道我住这儿?」贺祺故意轻轻拧起眉头。
蒋洛盟抿抿嘴,两手很规矩地贴在裤子两侧:「之前让阿may查过……」
贺祺并不太惊讶,毕竟他也拜託林采奕干过类似的事。贺祺没说话,只是不太友善地眯了眯眼睛。
蒋洛盟尴尬地咧嘴:「sorry啰……」
贺祺没理会这句不算郑重的道歉,朝蒋洛盟抬了抬下巴:「来找我干什么?」
蒋洛盟就站在贺祺正前方,一双眼睛盈盈地望着贺祺。
楼道的声控灯灭了。黄昏时的阳光昏暗却艷丽,浓郁的橙黄色从窗户里泼洒进来。
蒋洛盟猝然打开了双臂:「让我抱一下。」
没等贺祺的大脑有时间处理话里的信息,蒋洛盟就向前迈了半步,把贺祺的肩膀结结实实圈进了臂弯里,头靠在贺祺颈侧。
贺祺反应了半秒,清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尝试推开蒋洛盟:「干嘛呢!你松开!」
蒋洛盟并不坚持,手臂配合地卸了力道;但借着贺祺挣扎时错乱的脚步,一闪身进了房间。
「你家不小啊……」蒋洛盟装作一切如常,十分不客气地朝房间更里面走,饶有兴味地看着入墙的酒柜:「格兰菲迪,白州,山崎……挺滋润的嘛!」
贺祺无奈,把房门关上,及时走来挡在了柜子前面:「别打它们主意啊!很贵。」
蒋洛盟笑了笑,把脸转开,往餐桌上递了个眼神:「你在吃晚饭?」
贺祺看了一眼快被泡烂了的河粉,仍旧没什么食慾:「我已经吃完了。」
蒋洛盟却很高兴似的,往餐桌边的椅子上一坐:「那这些我吃了吧,我晚饭还一口没吃呢。」说着就拿起外卖盒里的一次性筷子,尝试夹起汤里的粉,并不在意这是贺祺用过的筷子。
「没……没这么夸张吧!」贺祺迅速上前把外卖盒抢过来,耳朵莫名发烫:「你饿的话,冰箱里还有几盒速食意面可以煮。」
「那还得开火,还要洗锅,多麻烦啊。」蒋洛盟眼睛里带了笑意,分不清是心情好还是想逗人玩:「我又不会嫌弃你。」
贺祺皮笑肉不笑,手底下飞快把外卖盒扣好,生怕蒋洛盟还在打它的主意:「开火的是我,洗锅的也是我。你觉得麻烦吗?我觉得也还好啊。」
贺祺说完转身就进了厨房,以最快速度把外卖扔进垃圾桶,又立即打开冰箱把速食意面取了出来。
蒋洛盟也跟了进来,两个人挤在并不宽裕的厨房空间里,转身都困难。
「我来煮吧。」蒋洛盟把意面从贺祺手里拿过来,朝贺祺淡淡地笑了笑:「我不好意思吃白食。」
蒋洛盟虽不熟悉贺祺家厨房的布局,但不难看出他是会做饭的。用刀切配菜的时候虽不算快,但很镇定,很熟练;不像是对烹饪还很陌生的人。
炒番茄肉酱的时候味道很香,贺祺不由自主地吞了吞口水,默默在旁边多拆了一盒。
贺祺家里从来没来过客人,蒋洛盟是第一个。贺祺的餐桌也是第一次同时坐两个人,贺祺抬胳膊的时候总会碰到旁边的蒋洛盟。
速食意面里大概率是没有酒精的,但蒋洛盟却像喝了酒一样,开始讲起蒋立绅和蒋光信的事来。
贺祺觉得自己好像也有点迷糊,听蒋洛盟提起洛今羽,脑袋一热便说:「要喝点酒吗?」
蒋洛盟像是天生不会跟贺祺客气的。一瓶还有八成满的轩尼诗,两只酒杯碰来碰去,没多久就快要见底了。
贺祺能看出蒋洛盟已经有些不清醒,脸颊透着不正常的粉色,看人的眼神都是涣散的:「你说,为什么……同样是私生子,蒋立绅能过得这么好,名正言顺地要分家产;我妈就要嫁到香港,被蒋光信这种烂人毁了一辈子?」
贺祺不说话,默默把轩尼诗的瓶塞塞回去。
蒋洛盟有些费力地解开衬衫袖口的扣子,胳膊软软地撑着脑袋,腕关节已经弯过了90度,几乎要摺叠起来:「如果我当时再强硬一点、再大胆一点叛逆一点;多为我妈说几句话,现在的结果会不会不一样?」